鏘鏘四人談（敏于思，勇于辯）

　　———東莞突圍

　　編者按：“廣東再出發———從東莞突圍看珠江東岸經濟帶升級”論壇已經達成“松山湖共識”，那便是在升級過程中，“市場為主導，政府做服務”，但有共識不代表爭論就此結束，我們需要更多的聲音，政府業界如何共度時艱，激辯還在繼續———

　　品牌、高科技是否“升級”

　　雋永（本報記者）：吳敬璉在本次論壇上說：“升級”就是要企業多賺錢，就這么簡單。升級未必就要搞品牌，發展高科技也未必就是升級。這個說法你們同意嗎？你們認為企業怎樣才算升級？

　　黃晶（暨南大學經濟學系博士生）：我不完全同意吳老的看法。賺錢是企業的主要目的，這點不假，關鍵問題是，怎么能夠讓企業多賺到錢？搞品牌、發展高科技是讓企業多賺錢的兩種主要手段，怎么能夠不算是升級？我覺得搞品牌和發展高科技是產業升級的兩種主要手段，但不是全部。還有其他的方式，吳老所談到的“升級”就是要企業多賺錢，應該是從這個方面考慮的。所謂“不管是黑貓白貓，抓住老鼠就是好貓”。從國家的長遠發展戰略來看，搞品牌和發展高科技是一個國家在產業升級方面的主要內容，具體到一個企業，升級應該是企業向產業鏈中附加值更高的部分的一種延伸，比如品牌和高科技，相比制造環節而言，就是產業鏈中附加值更高的部分，所以，如果企業在搞品牌和發展高科技方面取得了成績，不僅是企業的升級，也是一個國家產業上的升級。

　　鄭渝川（時評作者）：企業的財務安全及收益，肯定是企業、股東、員工最關心的事，是否品牌經營，只是企業賺錢的方式方法問題，沒有高下或者先進落后之分。但我覺得，應當完整地理解吳教授的論壇發言真義，不是說企業老板只懂得賺錢就可以了，更不是說品牌化和高科技本身就是錯的，倘若拿著吳教授的只言片語為落后的生產經營方式辯護，就是很可笑的。

　　陳偉華（政經記者）：吳老指出了企業很關心的一點。平時政界倡導的“升級”，無非就是搞品牌，搞高科技產業比如IT業，這種理解有很大的危險性。做品牌絕對是“一將成名萬骨枯”，尤其在現在這個時候，誰去轉型做品牌，我敢肯定結局會很悲壯。而對高科技產業，我認為各個企業有技術高低，但產業本身沒有高低之分，就拿做鞋子來說，做鞋業也可以做得很高科技。吳老說得很通俗，他說升級就是企業要多賺錢，多賺錢的途徑有很多，可以延伸自己的產業鏈條，可以掌握獨特的技術，可以改造流程提高效率。只要能賺到錢，對企業自身來說就是升級了。

　　政府做服務如何不錯位

　　雋永：政府現在討論轉型升級的問題，其實企業家早就想了千百回。那是企業家的身家性命！“松山湖共識”就是市場為主導，政府做服務。有人提出企業要升級，更重要的是政府也要升級。那么，政府應該怎樣做才能符合市場經濟的要求？

    黃晶：政府的升級，正如胡春力所長說的，關鍵是三個方面：信息、技術創新平臺和資金。在產業內垂直分工下，東莞的制造業處在產業內垂直分工的下層，在這個層面，市場結構是趨向完全競爭的，企業僅僅能夠獲得平均利潤。在這樣的條件下如果單純讓企業承擔信息、技術創新平臺和資金的壓力，是不現實的。在市場經濟條件下，政府干預經濟的手段主要有三種：宏觀調控、微觀規制、提供公共品和準公共品。產業轉型升級具有很強的外部性，是一種準公共品，政府有責任進行適當的干預，為轉型提供信息、技術創新平臺和資金方面的支持，是符合市場經濟要求的，但是不能干預企業的經營活動，這是一個基本原則。

　　鄭渝川：市場經濟中政府的職能、作用是相對穩定的，而我國各級政府權力、職能、責任的劃分比較混亂，上下級之間權責失衡、上侵下權、越俎代庖，通常一個部門內部文件就可以隨意收、放某項行政權力，一個企業出現產品質量、安全生產問題就要同行業的其他成員無辜背黑鍋，企業由此面對的市場準入、行政監管秩序非常混亂。東莞市應當在這方面進行改革，才有條件談真正意義上的公共管理職能、方式轉變。

　　陳偉華：政府過多地運用政策杠桿干預經濟，而政策具有至少兩個特點：一是自上而下，未必合于實情；二是具有不穩定性，破壞企業預期。政府應該去傾聽民間的聲音，根據民間的需求來辦事，少出一些管制性的政策，多出一些服務型的信息通報。要變成效率型的政府，搞個申請、辦個批文，動不動就一年半載，例如專利，等你批下來，仿制品早就上市了，所以政府辦事必須提速。公務員應該轉變思維，不要老是繃著臉等人求。這就需要改變公務員的準入和淘汰機制，打破“鐵飯碗”。

　　凝聚企業對東莞的信心

　　雋永：阿里巴巴副總裁梁春曉說：“我們跟政府機構交流，他們經常問能幫我們做什么。提到這個問題時，我們往往很為難。其實心里在想，你最好少管點。無論轉型還是升級，這是企業家的事情。要想方設法讓企業家有極大的熱情去升級。現在是政府要求企業家這個升級那個轉型，把企業家折騰得不知道怎么辦，對未來沒有信心，不知道三五年后會是什么樣的政策。”政府應該如何凝聚企業對未來的信心？對東莞的信心？

　　黃晶：首先，我不同意梁先生的看法，正如上面所言，轉型和升級具有很強的外部性，怎么能夠說僅僅是企業家的事情？我們看看美國、歐盟、日本等市場經濟比較完善的國家，沒有哪個國家將轉型和升級完全推給企業家身上。哪個國家在轉型和升級上面沒有政府的干預？政府要想讓企業對未來有信心，對東莞有信心，就是要讓企業對轉型和升級有信心，具體就是要讓政府在信息、技術創新平臺和資金三方面對轉型和升級有所作為。這樣，企業才不會感覺轉型和升級的壓力過大，才不會對轉型和升級喪失信心。學經濟學的都知道，市場不是萬能的，市場有它必然的缺陷，如果完全放任市場去調節經濟，極有可能會出現供需失衡的經濟危機。

　　鄭渝川：政府官員去折騰企業，可能出于善意，更可能出于貪大求洋的政績私心和膚淺的商業思維，提出一系列不切實際的發展戰略、企業運營方式甚至產品路線，為此不惜以財政補貼和獎勵、扶持貸款、土地劃撥等“籌碼”去誘惑企業家。要讓企業對未來、對東莞有信心，各級領導、各級官員都要努力克服自己“好為人師”的習慣。

　　陳偉華：政府首先就是不要幫倒忙，不要喊一些不切實際和傷害產業或企業的口號。其次是要利用優勢與企業共度時艱。政府的獨特優勢在于它掌握資源，掌握信息，掌握話語權。那么它就可以調配資源為企業轉型搭升級所需的各種平臺，比如融資平臺；利用它的信息優勢，為企業提供最新的市場信息；利用它的話語權，幫助企業在國際價值鏈上獲得更多的收益，例如國際價格談判、貿易壁壘交涉等方面。